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親近母體文化之旅散文
流年的河床上沒有看客。我們無一不被時光的流水沖擠著,向前,再向前……驀然回首,已是經(jīng)年后。那些過往的年華,或失落、或沉淀,只有當我們一步步返回生命的源頭,才能尋到它們的一絲影蹤。而這種“返回”,無疑是一種近乎虔誠的親近、追念、膜拜與擁躉……
生長于吳越文化中的我,多年前北上求學的時候,壓根沒有想過,離開家會對自身的情感有多少影響。也沒有想過,那些植根于血脈之中的品質(zhì),會被北方的雨雪風化多少。想必,大浪淘沙,留下的都會是精品。
這樣的不經(jīng)意與盲目,在再次走近故鄉(xiāng)的途中,一下子被擊潰。心越發(fā)地虛了,情智卻越發(fā)地明朗起來——那久違的鄉(xiāng)音與鄉(xiāng)情,即刻調(diào)動了體內(nèi)所有潛藏的情愫。逝水流年,仍沒有淘去植根于母體文化的東西。這種感覺,只有生于斯、長于斯卻又長期遠離斯的人,才有深刻的體會。
故鄉(xiāng),雖然離開你多年,但此次造訪,仍不會以“過客”的身份走近你!斑^客”只能將感觀止于你的山水——上海的外灘與黃浦江、杭州的西湖與靈隱寺、江蘇的周莊與烏鎮(zhèn),這些地方有的我已踏足多次,每每會與外鄉(xiāng)過客一樣,將它們當成旅游的標簽。此番游歷,卻是一定要透過山水,重新觸摸隱于深處的、你的人文品質(zhì)的。
走入江浙滬,濃濃的鄉(xiāng)情便撲面而來。上海的夜晚有著特別的迷人之處。妹妹帶孩子去上網(wǎng)球課,我與女兒應(yīng)邀觀摩。場邊,一位網(wǎng)球?qū)W童的媽媽與我們拉起家常。從小區(qū)泳池的不潔,說到培訓機構(gòu)的不純,娓娓道來且情緒飽滿。我與她是初識,卻似老友般不分彼此,談興高漲。她并未問我從哪里來,我也沒告訴她我要到哪里去,仿佛從未于彼此的生活中走遠。這種緣自同宗文化的親近感,只能意會。
不時有蟬沒來由地跌落——這是在北京和華盛頓都沒有遇到過的事情。隨手捉到一只,反剪著翅膀拿在手里。多少年了,沒有這么親近一只蟬。兒時的蟬鳴、傍晚時結(jié)伴抓蟬蛹的往事,一下子翻滾而來。時光里總有些東西很神奇,無論你見與不見,它們?nèi)詴谀程幍却,成為開啟你記憶的標志。就如某些人,永遠會在這片土地上等待,等著游子歸來。
周莊,雙橋之上,游客川流不息。我?guī)畠鹤叩健芭谩崩铮惺堋皩﹂T文化”的精致與小橋流水的情調(diào)。水邊該有浣沙女的倩影,該從哪個窗口傳來四季的情歌……女兒端坐商家的小椅子上,手拿“小姐扇”,一副悠閑模樣——如此這般,不生出一些“油紙傘”下的情懷才怪。趕緊拉她拾級而下,水邊看魚,撈是撈不到的,只能欣賞。我小的時候曾于池邊看蝌蚪,如今的孩子缺失的正是蝌蚪悠游般輕快的童年,能夠如此親近水面,看小魚歡游,已很知足。
離故鄉(xiāng)更近了,鄉(xiāng)音便是標志。身處它鄉(xiāng)的時候,入鄉(xiāng)隨俗,掩藏鄉(xiāng)音,常被誤人為當?shù)厝。再度走近故鄉(xiāng),便又陷入“吳儂軟語”的境地之中。久已不用的方言,此時正派用場。我得意地跟女兒說:瞧媽媽多厲害——到哪說哪兒的話:在北京說北京腔的普通話,在美國說華盛頓味道的英語,在法國說巴黎式法語,在家鄉(xiāng)則說地道的方言。女兒笑不言語,但也試著學了幾個家鄉(xiāng)話的常用詞。而我,自操起一口吳語起,便感覺一下子從北方的豪爽大嫂變回了江南的小女子,有點“穿越”。吳語向來有“吳儂軟語”之美稱,連吵架都是柔和的。以這種語言產(chǎn)生的文化藝術(shù),便多了柔和溫婉的美。但愿在此后的文學創(chuàng)作中,能夠找回該有的溫婉來。
進入故鄉(xiāng),重回母體般的親近。這生命的腹地,已非昔日。返家那天正好是父親的陽壽,趕在落日前,全家去了陵園祭掃。一路景致更好了——運河是故鄉(xiāng)的母親河,陵園正處于它的岸邊,父親可以安息了。這才是我的生命之源,是血脈承接之所在?拷,我極其安靜與虔誠……
故鄉(xiāng)變化很大。坐在車里,看窗外堡壘似的磚“塔”,愕然問司機:這是啥?司機答:這個——不就是老電廠的煙囪嘛。我便汗顏……真認不出了。除去市區(qū)主干道依舊眼熟,其它好多地方都不太能認出來了。
我們住的酒店與我初中母校舊址只一條馬路之隔,說是“舊址”,是因為校舍已被開發(fā)商夷為平地。母校建于1958年,未及百年就已不復存在,讓人唏噓。
讓人動情和難忘的,是老同學聚會;鼐┖笥信笥褢騿枺哼@次有沒有遇到暗戀你的男生?我說:既是“暗”的,便永遠不會知道了,呵呵。聚會時,自然有男有女,且攜孩子同來。幾位男生已有中年模樣,兒子看起來都很優(yōu)秀。被冠名“老夫子”的書畫評家,如今仍舊喜歡掉書袋,一板一眼說故事。倒是大學畢業(yè)后服務(wù)母校的那位男生,比兒時更加大方了,說起話來如濤濤江水。還有一位同窗男生,仍不太多于言辭,但能感覺到他的熱心與真誠。同桌的她,依舊單純可愛,說話直來直去,女兒卻內(nèi)秀得可人,一副吳越女子的嬌羞模樣,煞是招人喜愛。最難得的是,同學邀來了初一時的班主任和初三時的化學老師,兩位老師當初可是名副其實的大美女,而且是當?shù)厝,有著吳越文化中女子的典型特質(zhì),不僅課上得好,而且人格魅力相當了得。如今她們風采依舊,卻也“更加成熟”了。回憶當年,同學們都說我算是她們的得意門徒,她們所傳授的知識及知識以外的東西,至今受用。
聚散常事,終有一別。其實,如今交通便利,若想接近故鄉(xiāng)應(yīng)是一件易事,事實上,去年也還回去過。但這次是特意避開某些“排場”,與女兒來個“輕松游”,所以能很從容地接近故鄉(xiāng),觸摸它的質(zhì)感,甚感欣慰。不虛此行。
逝水流年,風華易逝。而鄉(xiāng)音、親情與鄉(xiāng)情卻是最能醉人的酒,讓人沉醉其中,久品不厭。
或許,我們都應(yīng)該適當放緩匆匆行走的步伐,等待并撫慰缺失營養(yǎng)而顯得滯后的靈魂。我們都應(yīng)該讓已近麻木的心跳,于母體文化之上,重新起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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